对民主价值的讨论不仅是西方政治思想发展的重要内容，也极大地促进了西方政治思想的深化和发展。

    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起，西方政治学界出现的一个重要现象是政治哲学的再度兴盛，主要特点是，主张重视价值，关心政治生活中的紧迫问题和政治改革；一些传统的政治思想命题再度引起关注，突出体现在自由、平等、正义、民主、人权等概念以及经济发展与政治民主化的相关性、民主政体在全球政治中的普遍性等问题上。新自由主义、新保守主义、社会民主主义、“第三条道路”、精英民主理论都围绕个人与国家（社会）的关系、民主与自由的关系、国家与社会的关系、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责任与权利、民主与和平和发展的关系等方面对民主价值观进行了讨论。对民主进行价值分析，无疑拓展了民主学说的理论深度和广度。

    （一）对民主价值研究意义的论证。美国学者乔·萨托利是当代西方政治理论界主张对民主进行规范性研究的代表性学者之一。他自陈其写作《民主新论》的动机就是为了解开民主问题上的“事实与价值”之间的紧张关系的难题。萨托利的理论主张可以概括为“价值优先论”。他认为，民主制度的建立是价值压力的产物，民主是什么同民主应是什么是分不开的；民主只能在其理想与价值让它存在的范围内存在。在一定程度上显示民主特性的那些事实，确切地说是通过理想而形成的行为模式；对于现实世界中的民主制度进行严格观察的人，老实说是在观察由价值铸成的事实。他强调指出：“我们的政治行为归根到底取决于我们关于民主是什么、能是什么和应是什么的看法。……所以我们的基本观点是，如果民主（被其定义者）定义得不正确，到头来我们会危险地拒绝我们并没有充分认清的东西，反而得到某些我们根本不想要的东西。”也就是说，“民主的理论就是要把有关民主应是什么、能是什么和不应成为什么的各种论点交织在一起的一团乱麻解开，以免使预期的善变成出乎意料的恶”。那么，如何规范民主的界定呢？萨托利认为：“把民主是什么的描述同民主应是什么的规定加以区分，恰恰是解决我们的问题的办法所在。”“为了避免从错误的立场出发，我们必须记住（1）民主的理想不能界定民主的现实，反过来说，现实的民主不是，也不可能同理想的民主一样；（2）民主是从其理想和现实的相互作用中，从应然的推动力和实然的抗拒力的相互作用中产生和形成的。”“简言之，民主一旦出现，我们就可以有某种‘经验的民主论’，而在此之前，我要说作为先决条件我们必须有一个单纯的理论，在观察民主这一人工制品之前，必须设想和构建民主。民主制度的存在不是因为我们发明了它们，是因为它们在我们心中，是因为我们知道怎样保护它们，使它们健康生存。”萨托利的上述思想阐明了民主价值研究的重要意义，特别是他关于民主是“从其理想和现实的相互作用中，从应然的推动力和实然的抗拒力的相互作用中产生和形成的”的论断，可以说从新的角度揭示了民主发展的规律。

    （二）对自由民主的内涵的深入研究和论证。这方面，哈耶克的工作最为突出。他把民主的价值确定为对个人自由的保护。他认为，民主“并非是为了一个良好的公共管理才被需要的，而是为了保障对市民社会和私人生活的最高目标的追求。民主本质上是一种手段，一种保障国内安定和个人自由的实用手段。……只要民主不再是个人自由的保障的话，那么它也可能以某种形式依然存在于极权主义政体之下。”“无论赞成民主的理由多么有力，民主本身不是一种终极的或绝对的价值。必须根据它所获得的成就来对其进行评价。民主可能是实现某些目的的最好方法，但却不是目的本身。”“一个民主的政府同其他类型的政府一样，需要将保护个人自由看作自己固有的任务。”

    （三）精英民主理论的民主价值观。在这个方面，精英民主理论最为突出。二十世纪的精英理论继承了莫斯卡统治阶级理论的精髓，否认政治平等和人民主权的古典民主价值观，同时，改变了莫斯卡的民主不可能看法，着重从工具价值的角度来分析民主问题。马克斯·韦伯把民主与合法性联系起来进行讨论，熊彼特则提出了“领导权竞争的制度安排”的民主价值观。罗伯特·达尔第一次赋予精英民主一个独立的概念，即“多元政体”。

    （四）结合民主实践经验对民主价值的阐释和理论反思。罗伯特·达尔专门阐述过民主价值问题。他在《论民主》中，把关于民主讨论的一般问题分为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关于民主的价值判断（民主的理想和目标），即什么是民主？民主意味着什么？我们衡量一个政府是否民主以及民主程度如何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实行民主？我们相信民主是最好的政治体制，理由是什么？民主，最能促进哪些价值？第二个层次是关于民主的经验判断（民主的现实和实际），即实行民主需要什么样的政治制度？哪些条件有利于民主？达尔认为，价值判断是经验判断的基础，经验判断“取决于我们以往对民主的意义和价值所做的判断。其实，我们所以会对现实世界中政治制度的形成感兴趣，就是由于民主的各项价值和标准对我们非常重要的缘故。”这是一个十分值得重视的分析方法。特别是这一方法把民主的价值层面单独提出来进行分析，并且主张从分析价值和目标开始认识和把握民主问题，十分有利于关于民主问题的讨论的深化。在《论民主》中，达尔还把“民主的长处”即民主的工具价值总结为避免暴政、维护公民基本权利、促进公民和社会自治、培养责任感、促进个性自由、造成较高的政治平等、维护国际和平、保证国家繁荣等十个方面。

    （五）在民主价值的研究方法方面进行创新。传统的民主理论以哲理思辨、历史考察和制度比较为方法论特征。现当代民主理论研究则主要采用经验的、描述性的方法，行为主义方法、系统分析方法、结构―功能分析方法、逻辑实证主义、经济学方法大行其道，借助统计数据和数学模型分析民主过程的学者也大有人在。这些方法的采用，是强调民主的程序价值和工具价值的民主价值观的时代特征的体现，促进了民主价值问题研究的深化和具体化。

    《学习时报》第370期